Romantic

浪费 / 叁

李昇勋出生在一月份，在春天还没到，万物都在沉眠，一切都藏在阴冷的空气里，什么都缩头缩尾的时候。

今天也一如往常，冷得李昇勋一下课就直往宿舍走。当他看见靠在宿舍走廊不停往手里呵着气的金秦禹，怀疑自己的脑子被冻出了幻觉。

有点发愣的在原地停住了脚步，背包的带子被他攒在手里紧了紧，深呼吸了一下才走过去。

他看见金秦禹转过头，笑嘻嘻地对他说

“怎么那么晚？”

“你怎么过来了？”

“你最近不是很忙嘛，就只能我过来看看你啦。顺便~把这个给你~”
金秦禹举了举手里边的东西，李昇勋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盒子。

“嘿，小哆啦你来给我过生日啊？”

李昇勋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金秦禹，却看到对方认真地点了点头，开始莫名地紧张起来。

“这么宠我啊~”
他装作没看到金秦禹微微皱起的眉，拉着他就往外走。

“我们出去吧，宿舍等会人就回来了。”

其实说出去，李昇勋也不知道能去哪，但他不想就在宿舍里和别人共享这一刻，这让人讨厌。

金秦禹就提着那个盒子，紧巴巴地跟在他身后。由于跟得太紧，在李昇勋停下的那一瞬间，金秦禹的鼻子就遭了殃。

“嘶”

李昇勋伸出去的右手在触碰到的下一刻又收回，他有点尴尬的看着金秦禹揉着自己得鼻子，转过头，不自然地四处张望起来。

“我们坐那里吧。”

像是找到了救星，李昇勋对着金秦禹指了指湖边的位置，便快速地走过去坐下。金秦禹坐在被李昇勋清理过的围栏边上，把那个他早早准备好的蛋糕拿出来。

“许个愿吧~”

金秦禹把蜡烛点着，拍了拍坐在对面一直紧盯自己的李昇勋。

愿望吗？

李昇勋心里不由得泛起了苦，大概他今年的生日愿望会很难实现吧。

“许了什么呀？”

「你觉得我怎么样？」

在吹熄蜡烛的那一秒，李昇勋忍住不问出压在心里的那句话。

风吹过湖面把金秦禹额前刘海带得微微散开。他紧了紧衣领对上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特别不同的李昇勋的双眼，觉得很疑惑。

“秘密。”

李昇勋把那句哽在喉咙里的话默默地吞了回去，换了种语气向金秦禹嘚瑟。

那句紧接着的“你有没有考虑过我？”

再也无法问出口。

金秦禹看不惯他这幅模样，抡起拳头就往他胸口去，但嘴里还是没忘着说“生日快乐。”
他那让人酥酥麻麻的嗓音对李昇勋说着

“希望你什么都顺心顺意，健健康康的。”

“想要什么，都能得到。”

李昇勋又长大一岁了，他不像以往许愿的时候那么贪心。

他今年的生日愿望只有一个。

他希望他想得到的，能得到。


-

李昇勋是一个非常有耐心，善于等待的人。幼年时期和小伙伴玩捉迷藏，他总是藏得最深，时间最久的那一位。

就算在炎热的夏日午后，他也能耐着高温躲在小空间里一动不动，等着别人宣布认输。

他的忍耐力让他经常赢。

但这种习惯性的忍耐，让他头一次吃了苦头。

李昇勋在实习期里拼命打滚的时候，金秦禹终于迎来了他的第一场恋爱。

那时候李昇勋还在办公室加着班，右手边是他刚泡好的咖啡。又醇又香，是金秦禹上几天快递过来的。

“嘿，你最近不在我身边待着。我就恋爱了，看来以前是你挡着我的桃花。”

电话里的电流声滋滋响的李昇勋原本就紧绷的太阳穴更难受。

“你怎么不说你耽误我？”

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泛白，但是语调却越发没正经。

那通电话最后是因为手机要没电而匆匆收了线，充电的插口被李昇勋反复插了多次都没能如愿，最后还是路过的的同事帮的忙。

李昇勋看着手机正在逐渐回升的电量，觉得这个夜晚漫长又难熬。

咖啡很香，但又不能真的提神。


-

谈了恋爱的金秦禹，整个人都像沐浴着春风，像个见人就发射爱心的丘比特，让李昇勋十分不顺眼。

他和金秦禹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，自从实习期开始他忙得越来越厉害，吃饭也只是随意地填饱肚子，完全没有休息时间。

像今天这种散伙饭他也是拼了命地把工作熬通宵做完才能来，但看着对着电话乐滋滋的金秦禹，想着对自己怎么就老凶巴巴的。

今天是金秦禹学生生涯的最后一晚，李昇勋被金秦禹的舍友极力邀请，虽然让他决定过来的还是金秦禹的那一句：
“要是不那么忙，希望你能来。”

那时候已经凌晨两点，他正在赶着修改图纸，金秦禹的声音从听筒里穿出来，细细软软的就像那个放学午后给他念书时候的感觉。

晃晃悠悠的让李昇勋以为自己回到了18岁，一下子戳中了他。那时候就算金秦禹对他说“把命给我吧”，他也会乖乖地自己动手，不让金秦禹沾上一点污秽。

李昇勋喝不了酒，只能在他们一杯又一杯的气氛下烤着肉，听他们聊着酒后才能听到的胡话。

金秦禹也只是乖巧坐在一边，微笑着举着酒杯附和。偶尔接一下女朋友的电话，温柔体贴，别提多讨厌。

拒绝了通宵的提议，大家都步伐不稳地前后离开。而李昇勋和金秦禹却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别人。

金秦禹在喝完了差不多半打啤酒却面色不改的情况下，对着一个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子害羞起来，李昇勋就明白自己应该回避一下。

这个学校树很多，但今晚却一点风都没有，开得茂盛的枝桠相互交错，把月光都吸走，只给天空一点零星的空隙，而树下一片阴暗。此时李昇勋就站在树底下，被热得不得了。

那些昏昏暗暗的黄色路灯，算是这条路上最亮的地方，金秦禹和那个女孩子就在那里。

那个女孩子仰着头看金秦禹，金秦禹拉了拉她的手，低着头看着她，凑着她的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，就看见那个女孩子向着李昇勋摆了摆手，李昇勋有点诧异却也还是点了点头。


-

金秦禹对着阳台靠坐在床边，地上是刚才回来酒店路上，他在便利店买的半打啤酒，以及好几罐果汁和一些细碎的零食。

李昇勋端着从酒店里拿来的冰桶，把带来的香槟放了进去。咬着金秦禹放包里的巧克力，开始一罐一罐的开着啤酒。

啤酒带着泡沫在罐里满溢出来，金秦禹就着李昇勋手里的喝了一口，发觉也还不赖。

“昇勋呐~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嘴角沾着泡沫了？”

“没有啊。”

“那你盯着我看干嘛？”

兴许是心虚，李昇勋一时之间答不上来。但金秦禹也不在意，拿过他手里的香槟，自顾自地开起了酒。

好像也没有过很久，他们上次这样喝酒聊天，还是高三那会毕业。

那时候他们俩也是从各自的聚会里抽空出来，三更半夜压在大马路边聊着天，喝着酒。那时候他们刚解放，也暂时不曾考虑未来，对着空荡荡的大街，说的都是些快活人生，并没有伤感悲秋。

因为明白挚友会一直身旁，虽然不懂这股自信从何而来，但他们却享有这种共识。虽然现在在他们这条友谊的小路上，的确出现了分岔，但这件事情只有李昇勋自己知道而已。

似乎没有什么不同，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。李昇勋看着金秦禹越发要好的酒量，就想起自己那过敏体质，还是认命地仰头喝起了果汁。

“不要混酒喝啦！”

当李昇勋瞧见金秦禹喝腻了啤酒去染指那瓶开了的香槟的时候，立刻伸手去拉他的手。

“李昇勋，我这段时间得罪你了吗？”

“嗯？”

金秦禹撇了嘴，话语从唇间嘟嘟囔囔地出来。
他看着眼睛已经开始没神的金秦禹，不知道他是累的还是醉的，李昇勋权当做没听懂他刚才问的话。

“你很奇怪。”

没等李昇勋回答，金秦禹就坐在了床上，怂拉着肩膀把头埋在枕头里，看起来瘪瘪的，没什么心情。

“我知道你忙，但你最近跟消失了一样。”

“你不是恋爱嘛，我不好意思打扰你啊。”

“你什么时候这么自觉了。”

金秦禹一巴掌拍在了李昇勋的脑门上，他的力道不重，但也足以让李昇勋明白他真的是在抱怨。

“明明不一样。”

金秦禹似乎是真累了，靠在枕头上合上了眼。

李昇勋不知道是否要为不用回答而开心，但金秦禹刚才的那一巴掌把他的睡意都拍醒。

思绪繁杂的头都要疼了，李昇勋起身收拾完一地的垃圾，去洗了个澡，花洒头似乎有点不灵敏，等了好几秒才有热水喷出来，把避闪不及的李昇勋的左手臂都淋到，过热的水让他整个人都快要跳起来，但幸好没有被烫伤。

诶，自己明明没有喝酒。

吹了吹还在滴水的头发，才走向床边去赶金秦禹洗澡，但那个人却好像已经进入了梦里，怎么叫都不醒。

李昇勋看着金秦禹搭在外面的手，想起了刚才街灯底下的那一幕，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他的指尖。

“唔……”

金秦禹突如其来的翻身，让李昇勋刚碰到指端的手又猛地缩回去。

自己心虚什么呢，不过是碰一下手指而已。

大概是因为自己突然心悸起来，有什么东西在往脑子里冲，沸腾得他没有被烫伤的手臂也似乎冒着火辣辣的疼。

顺手往桌子上捞着果汁喝，吞咽下肚子才发觉自己喝的是酒。苦涩感在口腔久久不能散去，李昇勋盯着手中的易拉罐，心想着待会身体该痒了。

可在那之前，他的心似乎也被什么挠着，痒得他不舒服。

不知道金秦禹自己有没有认真用手指描绘过唇峰的形状。不知道，他是不是，也用这个唇吻过别人？

接吻的感觉是什么样呢，会让你白皙的脸染上浅浅的粉色吗？

大概有什么东西借着一点点酒精就跑出来撒欢放肆，然后追赶着体内的理智，想趁机压垮他。

大概是做到了，他似乎真的被压垮在手指尖的触感上。

李昇勋什么都没想就吻了上去，带着多年来压抑的欲望与念想，虔诚地吻着他心中的恋人。

就像是一蜜罐子里的蜂蜜溢出来，偷偷地用小尾指沾点偷尝一下，那些甜甜蜜蜜的滋味就算被蜜蜂攻击，叮个千百回也不后悔。

怎么可能后悔。


金秦禹醒转过来的时候，看到李昇勋靠坐在阳台的摇椅上，前后晃晃悠悠的，像个看破世事的小老头。

“醒啦。”

“嗯~”

“去洗澡吧，小心花洒头。”

金秦禹忽略了李昇勋声音里的暗哑，以为只是喝酒留下的后遗症。可他忘了，李昇勋明明不喝酒。

李昇勋看着一路街景，皮肤表层发出越来越痒的讯息，他也只是忍着。打火抽起了烟，暗夜里的火星特别显眼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，让那些云烟在口腔里存活好几秒才舍得吐出来，云雾在风里乱了方向，蒙了他的眼，让他差点就湿润了眼眶。

这是第七年，李昇勋开始学会抽烟。

我明白对你感情的那一刻，便是我痛苦开始的根源。

但能怎么办？

我又不能告诉你，我想要。

望你在这一夜，愿你做着好梦，什么都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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